洛邑闹市非常繁华,长街两旁店铺林立,各种招牌、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。到处都是马车和路人,热闹非凡。天气有些许的寒意,不时有各色华丽马车狂奔过来,车夫高高扬起马鞭,啪的一甩,在空中发出清脆响声,马蹄陁托扣着地面,在一阵轻尘中招摇过市。三人下了马车,一路走,一路在各家店铺、摊点间流连。
高高低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,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着扑向鼻端。
路边有个店铺卖糖葫芦,竹签红艳欲滴的山楂,外面是一层晶莹剔透的糖稀,一排排,插在稻草扎成架子上,糖葫芦的最下端,还有一滴滴透明的糖稀挂在上面。
如婳嘴角微微一挑,:“我家公主最喜欢糖葫芦,君侯……”
息侯马上会意,伸手召唤几步开外警惕守卫的侍从,却听见如婳半撒娇半认真道:“我家公主要吃糖葫芦,君侯还不自己去吗”?话语中带着甜丝丝的笑意。
转头看她,她的笑意正像糖葫芦上浓的化不开的透明糖浆,甜腻腻的,一直甜透到他的心底,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融化在她的笑容里,别说买糖葫芦,哪怕是她叫她上刀山、下火海都愿意去。
不一会儿,他便举着一根糖葫芦走了回来,笑盈盈的拿着糖葫芦递给春芜。
看到只有一根糖葫芦,春芜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这时反应倒快,红了脸推辞道:“糖葫芦太酸,我今天不想吃,还是给春芜吧”!
息侯却不依,无限诚恳地说:“我费了半天劲买来的,既然是公主最喜欢的,公主不给面子,吃一两颗吗”?春芜无奈,只好接下,尴尬地拿在手里。转向如婳:“春芜你先吃吧”!
如婳却转了身,撅起了嘴,心中不悦,这个息侯,买糖葫芦都不知道多买一支嘛,真是没趣。看到如婳不悦的表情,息侯觉得好玩,戏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,哈哈一笑,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,变戏法一样,拿出另外一串,递给如婳:“小丫鬟,也有你的”。他脸上促狭的笑意逗得如婳也转怒为笑。
路上还有卖羊肉串的,如婳故伎重施,叫息侯去买羊肉串,息侯却一脸严肃,说是祭天前三天,一定要斋戒沐浴,不能沾荤腥,如婳想想的确如此,俏皮地吐了吐舌头,只好作罢。
一路走走停停,东张西望,只觉得再多长几双眼睛都不够。看见好玩的东西如婳会笑得前仰后合,看耍杂耍乞讨的她又满怀同情,将身上所有的钱一股脑放了进去,让耍杂耍的艺人以为见到了活菩萨。
有时候她忙着看店铺里挂的小玩意,顾不得看路,一头就撞到路人身上。这被撞的人呢,要是男人,她就甜甜一笑,那人立刻就消了气。要是撞上了女的,息侯就赶忙施展“美男计”,风度翩翩往那一站,双目含情,被撞的女人就投过来销魂一笑。
两个人的身影映入了如婳的眼帘。一个姑娘穿着绯色如意云纹锦锻长袍,绛色的丝带腰间一系,顿显那袅娜的身段。外面是月白的狐裘披风,有说不尽的高雅华贵之气。头戴一只垂有旒苏的发簪,随着走路的步态,旒苏一摆一摆,甚是生动。一位身姿卓然的公子亦步亦趋跟着她,两人始终保持着他几尺的距离。单看两人的身影,就知道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。
这两人,不是若姮、蔡侯,又能是谁?
那姑娘粉面含春,那公子春风得意。两人在人群中穿梭,有时候在店铺前驻足,有时停下来说着悄悄话。姑娘是语中含羞,千娇百媚,发现公子痴看着她,就低下头去,小巧的下巴都藏进领口,脸红不止。虽然是冬天,天气微寒,可是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愫却是风光旖旎,暖意盎然。
“姐姐,姐姐”,如婳摇着帕子,朝若姮大喊,人隔的太多,若姮根本听不见。
“姐姐,姐姐”,如婳加大音量,继续朝着若姮几声大叫。
她这样叫若姮,息侯不就知道她是公主了吗!春芜赶忙拉如婳的衣角,用眼色示意。如婳自知失言,赶忙捂嘴,扭头看息侯,见他歪着头望住她,满脸顽皮的笑意。
正讪讪没想好如何开口,息侯轻轻拍她的头:“真是不解风情的小公主,别叫你姐姐了,人家两人正郎情妾意呢,你想要拆散这对鸳鸯呀,走吧,还是不打扰为好”。说完引着如婳和春芜走的更远些,直到看不到那对儿郎才女貌的佳人。
息侯一阵狂喜,暗想,如婳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公主,现在可说漏了嘴,看你还怎么演戏!
三人在一处人流略少的地方,站定,息侯从怀中掏出一块茜青色佩巾,向如婳道:“公主可认得此物”?
如婳脸一红:“这是我的”!这是她的佩巾,忽地想起来,原来是第一次见面时,息侯收起来的。
息侯继续明朗地笑:“还记不记第一次见面,临走时的我送你一幅字画,上面题了一首诗”。
如婳面飞桃花:“当然记得”,缓缓吟道:“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出其闉阇,有女如茶。虽则如茶,匪我思且。缟衣茹蘆,聊可与娱。”。
循循善诱道:“第一次见面,你穿的就是白衣”。扬了扬手中的茜青色佩巾,情深款款道:“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听说公主文才很好,肯定明白诗中含义,难道公主还不明白?这缟衣綦巾的女子,就是你!其实,在看了你的闺房之后,就知道你是公主了,只不过不想揭穿你,配合你玩这个游戏而已”!
如婳恍然大悟:“你哪是配合我玩游戏!明明是戏弄我,你总是让我给你揉肩捶背,就是存心的喽,你这是安的什么心,故意使唤他,你真坏”!说完柔白纤软的小手攥成拳头,朝息侯捶过去。
息侯身子灵活一闪,如婳扑了个空,他嘻嘻笑着,向前面跑去,如婳也不顾什么形象,拔腿跟上去,眼看着就追上了,息侯大步一跨,就躲开了,如婳跑的慢的了,他又故意停下里。两个人追打笑闹,直到跑不动了,才喘着气停下来,由息侯搀扶着如婳往前走。
一路走,一路看,这洛邑的闹市可看、好玩的东西非常多。如婳对首饰不太感兴趣,多在卖食物的摊点前流连,因为祭祀斋戒不能吃肉食,乐趣减少了很多,但还是非常兴奋。
前方人山人海,人头攒动,周围全是熙熙攘攘的人声。
春芜拽着如婳的胳膊:“公主,这人太多,我们绕道走”。可她哪拉得动,人多才合如婳的心意,人越多越往哪扎,只见她嘴里一边喊着“让一让,让一让”,一边分开人群,钻到了人群前面。息侯和春芜赶紧跟着她,钻到人群里面。
原来是有个大户人家设了擂台,谁能连发十箭均中木人的鼻子,一对稀有的夜明珠耳坠就归谁。
冲着那对夜明珠耳坠的瞄了几眼,造型非常简单,两颗圆圆的淡绿色珠子。
台上的人笑嘻嘻看着台下,放大音量,高声喊:“这擂台已经摆了三天,没有一个人能够拿走这对珠子,还有人挑战吗”?如婳笑盈盈地东张西望,不少人在大声谈论,可没有人一个人动。
旁边一个人眯着眼看了夜明珠好久,摇了摇头:“十箭十中,几乎不可能,要是十箭八中,还能一试,这样只是白白掏钱”。旁边一人马上附和:“可不是吗,昨天一个人就中了九次,就最后一次没中,可是遗憾呐”!
这样听着人们议论,却没有人去尝试,可把如婳急坏了,这样干站着多没意思。扭过头来,却不见了息侯。心下大急,正想退出人群去找,去发现人群已经分开,一条宽阔的通道让了出来。一个青年站在十丈之外,端了弓箭,挺直了脊背,做瞄准状。
定睛一看,那笔挺而立的人正是息侯。方才热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,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如婳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,没听说他有这个特长啊,这么多人,要是丢了脸,就装作不认识他好了。
只见他气定神闲,纹丝不动立在地上,弓被拉满,嗖的一声,呼啸着直冲木人鼻子。
来不及高兴,第二支箭,第三支箭,第四支箭,直到第就九支箭,箭箭直中木人鼻子。人群一阵惊呼。
该第十只箭了,息侯仍然稳稳的站立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人群再次静默下来,大家屏住呼吸,安静地等着结果。
春芜一定是被惊到了,小声说:“公主紧张的话就不要看了”,说着自己先捂住了眼。
如婳也学着春芜的样子,用手捂住了眼睛,不过她这可是自欺欺人,手指只见有宽阔的缝隙,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。
弓被拉成满弦,嗖的一声,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,只听见清脆的“啪”的一声,众人朝木人看过去,却空无一物,木人的脸中央有一个圆洞,原来箭身早已穿过扁平的木人。
如婳掰开春芜紧捂住双眼的双手,抱住她欢呼起来。
神箭,神箭,真是神箭,人群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。
真是好箭法,天下无双的好箭法!
如婳骄傲地拿到了那对夜明珠耳钉,激动的快要落下泪来。
人群中的称赞声快要把息侯淹没了,人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,争先恐后一赌这位神箭青年的风采。如婳得意的看到很多年轻女子痴迷的眼神,更加得意洋洋。
息侯双手托起如婳,把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,在人群外,又抱着她旋转了几圈才停下来。他心满意足地刮了刮她的鼻子,笑道:“看你看那耳坠的眼神,我就知道你动了心思”。
如婳昂起头,尖尖的下巴好看地仰着:“没想到你箭法这么好”。
息侯学着如婳的样子,昂起头,得意地说:“夫人想要夜明珠耳坠,夫君才有了动力,瞬间变成了神箭手……”说着哈哈一笑。